霍厉腾地站起来,喊了声“姐姐”。声音那叫一个委屈。
他没说话,双唇微微抿着,一双好看的眼睛里的那点情绪让她看个一清二楚。
“我没别的意思,你别胡乱感动。”沈时语语调平平:“你知道,就算是关系一般的朋友我也会带回来的。”
他知道。
沈时语这句话让他回想起一件事。
有一年寒假,过年他悄悄去她家找她,他看到她肩上扛着一个男人的一边胳膊,正往自己家里带。
当时他直接跑过去把那男人从她身上扯下来按在地上给了他几记爆栗,把那男人打到酒醒。
当时沈时语和他说的话、朝他嚷的“停”,他都没听到。
那个人只不过是她一个朋友而已,普通的异性朋友。
而他知道的,她和他不一样,她很讲义气,她一点也不冷血。
那次也是导致他们多年前会分手的导火索。
之一。
“别想了。”
沈时语怎么会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快步走到客厅灯开关的地方,把灯熄灭:“睡觉吧。”
黑暗中,在听到脚掌接触地面的声音朝她过来后,她来不及反应,腰就被一双臂膀禁锢住。
他的下巴抵在她肩膀上。
“放开。”
身后的人迟迟没动作。
“你在消耗我对你最后的一点同情心。”
沈时语话音一落,腰上的手果然松开了。她快步走开,合上门之前对他说:“霍厉,这是最后一次。”
把门关上,处在只有自己的空间里,她才觉得安心。
她的心脏还在猛烈地跳动。
为她刚才说的话而心跳。
她是知道的。霍厉最不愿意听到的,或者说最害怕听到的,就是“同情”这两个字。
沈时语坐在床上,不知道这加速的心跳,还有没有别的原因。
夜半。
街道偶尔有车驶过,大灯透过床帘缝隙映在墙上,不断移动,而后又挪走。
霍厉枕在柔软的枕头上,上面满是沈时语的味道。
他深呼吸了一口,手掌心贴在枕头上。想起沈时语和他说的这是最后一次。
他看着电视柜上月色照耀下的一张几个人的合照,合照里只有沈时语被月光眷顾,在黑夜也能被人见到。
照片里的她和十几岁和二十岁出头的时候笑得不一样。
这笑很随和,也很温婉。
她本不是这样的。
所以她现在选择重新开始了。
霍厉掀开被子走过去,蹲下来平视那张照片,手指抚上照片中沈时语的脸庞。
霍厉从裤兜儿拿出了个钱包,皮质钱包表面有点磨损。
他展开钱包,左边透明塑料后面有一张照片,他拿出来看。
照片里的女孩,趴在车窗边,黑色车身衬得她肤色洁白。乌黑的瞳孔里闪着碎光,含着些狡黠。
不规矩地穿着校服,还拽拽地叼着根没点着的烟。
这是十八岁的沈时语。
和后来他见到的她完全不一样。
他收起照片,小心翼翼地放回钱包里,隔着透明塑料又看了一眼。
“沈时语,对我来说,这算是第一次。”
刚才抱她的时候,他感受到自己心跳猛烈的程度。
感觉到生命又沸腾起来了,不再是枯燥数据的堆积,也不用输入和计算。
像是重生了一样。
沈时语这一觉睡得不安稳,辗转间总是会醒过来。总觉得心悬着没放下一样。
她还做了几个梦。
有高中时候的,也有上了大学之后的,无一例外,都有霍厉出现。
沈时语换好衣服出了房间,发现客厅已经没有人了。她扫了眼玄关,已经没有他的鞋子了。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要不是沙发上放着叠放整齐的被子,还真是跟没人来过一样。
门边传来敲门声。
沈时语怔了怔,走到门边,看了眼猫眼儿发现是于嘉洋,不自觉松了口气,让她进来。
于嘉洋今天穿得很正式,染成金黄色的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她进来就感觉沈时语看着很憔悴:“你昨晚没睡好?”
“没有啊,睡得挺好的。”沈时语耸耸肩,去厨房拿餐具。
“扯淡,看你那黑眼圈儿。”于嘉洋把早饭放在桌子上,看到沙发上的被子皱了皱眉:“睡沙发上了你?有床不睡睡沙发。”
凑近沙发,于嘉洋闻到一股酒味儿:“你还喝酒了?心情不好?喝了多少?”
现在倒是看不出来她喝酒了。
于嘉洋脑补出沈时语昨晚一人独酌在沙发上宿醉的落魄样子。
塑料包装袋一打开,小笼包的香气和热气便跑了出来。
“能不能别每天这么多话。”
俩人怼惯了,于嘉洋听到沈时语回怼自己,话不自觉出口:“我不管你谁管你?”
是啊,还有谁管她啊?
小笼包自顾自地散发热气,沈时语看着包子愣了愣神。她突然就想起来,之前她爸最喜欢吃小笼包了。
每次买早饭,都能把她买多的小笼包吃得干干净净。
于嘉洋先一步反应过来:“沈——”
“吃饭吧。”
语气不冷不热,平淡得像是无所谓的态度。
“吃饭吃饭。”于嘉洋也不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