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语没多说,也不跟他见外,两手插袋叼着烟凑过去借了个火儿,轻吸一口,食指中指拿下烟呼了口白烟。
她扫了霍厉一眼,见他西装革履皮鞋领带,心道这人现在知道打扮了,人模狗样的。但开口只是句淡淡的:
“谢了。”
语气云淡风轻得不像刚才就在想他的样子,转身就要走。
身后的男人只沉默了一瞬,眼看她要走马上开口:“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时语停下脚步。
这声音几年没听见了?
“什么时候走?”
沈时语没不耐心,回答他:“马上。”
“回首都?”
她点点头:“嗯。”
理发店的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光与地面终于不再隔着一层玻璃。
“姑娘,这照片是你吧!”大姨拿着照片追出来,看一眼自己手上的照片看一眼沈时语,五官没什么变化,要说也是更美了:“还真是你呀!就说你瞧着眼熟。”大姨又感受到身边另一个人的存在,看向霍厉,又看了眼照片里另一个人:“哟,小伙子,这是你呀!”
大姨看了看两个人:“这都多少年了,真好啊!这照片你们要不要?”
两人都没说话,不约而同看向那张照片。
照片里的两人亲昵地相拥,霍厉的胳膊搭在沈时语肩膀上,额头抵在她头上。
霍厉才要伸手,沈时语先他一步接过来:“谢谢。”
“不客气不客气,”大姨目光在两人之间绕了几下:“快去吧!”眼神和语气都显露着她不乐意破坏小情侣的约会那意思。
大姨捂着嘴笑,以为他们是不好意思,快速地退回店里把门合上,还想着给他们留空间。
“这几年,想起过我吗?”
沈时语觉得他莫名其妙,转过身看他:“我应该想你么?前男友。”
看他一步步靠近,沈时语没动地儿,也没什么表情。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带些自嘲自顾自说:“没关系。”
“想不想我都没关系。”
沈时语仍旧不为所动。
“姐姐,我好想你。”
霍厉看向她放进大衣口袋的手。她的掌心是不是贴着他们的合照?
听到这个称呼,沈时语皱了皱眉。之前他每次这么叫她,都会被她制止。
他忽然有些哽咽:“你拿那张照片做什么?”
“拿回去扔了。”沈时语把烟戳进街边灭烟的地方,戳了两下没戳灭,烦得她又用力戳了几下才把烟弄灭。
这话直接刺激到了霍厉敏感的神经,他开始口不择言,看了眼一旁的垃圾桶,抬抬下巴:“这不就有垃圾桶。”
沈时语深深地吸了口气,把照片从口袋拿出来,看都没看霍厉一眼,当着他的面儿毫不犹豫地扔进了垃圾桶里。
沈时语这才肯扫一眼霍厉,在告诉他:这样总可以了吧?
她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拦了辆车回酒店。
霍厉没再跟上,看着出租车尾灯消失在视线里,心脏像是被人捏住一般疼痛。
他吸了吸鼻子,穿着昂贵的西装,从垃圾桶里找出那张照片,用袖子擦了擦沾上的灰:“我早就不那么幼稚了。”
他抬头看了眼天,月亮今天很圆。可是他们的破镜怎么重圆呢?
他掏出手机,打给季嘉城。
“前两天你谈下来的那个项目,我来负责。”
酒店12楼亮着的灯,让这间屋子在凌晨与整栋漆黑的楼格格不入。
夜晚的大地沉寂着,灯盏在夜幕上碰了一点白色颜料。
花洒开着,淋出来的水却不温柔,冰冷地打在沈时语白皙的皮肤上,把她蝴蝶骨间的神鸟文身淋得颜色更亮。
这神鸟叫迦陵频伽,半人半鸟,双手合十,神态安详。
《慧苑音义》里说“迦陵频伽,此云美音鸟,或云妙音鸟。此鸟本出雪山,在谷中即能鸣。其音和雅,听者无厌”,这神鸟能发妙音,佛教用它宣传教义。
以前于嘉洋见了就问过她是不是他们这种文艺青年就喜欢整点什么宗教信仰,她说不是,她不信佛。
当时于嘉洋还问她那这文身是不是还有点别的寓意,沈时语说没有,于嘉洋说她不信,沈时语当时回了句“你爱信不信”。
水流落下,中长黑发中挑染的蓝黑色和亚麻色缠着沈时语修长的颈项,欲向神鸟蔓延,只停在途中。
从理发店门前离开后,沈时语回住处拿了个行李定了个机场旁边的酒店,寻思着能多睡会儿,但她到距离航班起飞还有三小时时仍然毫无睡意,干脆起来冲了个冷水澡,灭一灭她杂乱无章的心绪。
浴室外突然响起手机振动。
沈时语朝门侧头看了一眼,抬手拨动花洒开关,水滴冲击地面的声音瞬间消失,只剩嘀嗒几声。
她裹上浴巾出去,任水珠跑到各处。打赤脚踩上柔软的地毯,摸黑走到角落,伸手一摸碰到台灯开关,点亮房间一隅。
昏黄的灯光让整间屋子终于有了点温暖的意思,沈时语给手机解锁。